第135章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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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事关太子,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听得这些话后,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听到过一言半语。齐王祐谋反时,圣人尚且震怒无比以至于昏厥。如今他寄予期望的太子谋逆,他的反应绝不会平静!说不得,他们二人受到迁怒之后,连官职都别想保住!
  然而,谋逆之事实在太过敏感、太过重要,谁又敢隐瞒呢?于是,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脸色苍白地匆匆入宫禀报。不出他们所料,圣人听闻此事之后,头一个反应便是叱骂:“诬告太子!该当何罪?!立即将那纥干承基斩首!”
  “陛下。”长孙无忌迎着天子之威,毫无惧意地回道,“按我朝律法,告发逆反者,须得立即令金吾卫彻查方可处置。若是诬告,自然当从重判罚。但若不是诬告,不但不能罚,反而需赏……”他淡定的神色微微一变,低声道:“莫非,陛下想坐视‘玄武门’之事再发?”他的言下之意,却是认为太子或许确实有谋反之心了。
  “长孙无忌!”圣人也顾不得像平时那般只称舅兄的字,而是怒而叫了他的名字。但看着跟前躬身行礼的舅兄,他却骂不出那些违心之言。他很清楚,作为太子、魏王、晋王嫡亲的舅父,长孙无忌素来也是不偏不倚,公正得很。而他所说的话,也没有任何偏向,纯粹只是想查出真相而已。
  “朕绝不相信……”
  “那陛下便更须得调查清楚,此次是否确实只是诬告。不然,于太子殿下的声名有损。”
  这两人对峙良久,房玄龄、杨师道、高士廉皆难以插话,只得焦急地朝长孙无忌使眼色。而方才临时被叫过来议事的崔敦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,一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一边暗暗思索自家该如何应对接下来魏王一派的耀武扬威。
  也不知是谁,暗地里将消息传给了立政殿中的长孙皇后。长孙皇后并未犹豫太久,便摘除钗环,换了身素衣,亲自前来请罪。听闻皇后前来,长孙无忌、房玄龄等重臣皆退避到屏风后。
  长孙皇后目不斜视,径直走到圣人跟前,跪地行礼:“子不教,父母之过。臣妾多年缠绵病榻,未曾好生训诫太子,以至于他行事狂恣无法,实是臣妾不教之罪。此番他遭属下告发,想必也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。然而,此时却不能相信‘清者自清、浊者自浊’之言。若欲为太子洗清冤屈,只能彻查此事。”顿了顿,她又低声道:“倘若是事实……”说到此,她垂下首,泪湿衣襟,已是不忍再言。
  圣人亦泪流满面,扶起她:“观音婢,是我没有教好他。无论此事是真是假,往后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。”
  此时,这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妻仍然觉得,他们的嫡长子固然顽劣,但却绝不会做出谋逆这等不孝恶事。只是,源源不断的证据,却将他们最后的希冀也破坏殆尽。书信、证言,刺杀李泰,效仿玄武门旧事谋逆,一桩桩一件件,将天家父子兄弟和乐融融的假象硬生生地撕开。血淋淋的真相,几乎让圣人与长孙皇后无法承受。圣人又一次昏厥,许久才醒过来;长孙皇后则再次卧床休养,憔悴不堪。
  太子谋逆之事坐实,又该如何处置他?按照律法,谋反乃十恶之首,自然该斩首。远在齐州的齐王祐兵败,已经被押解回京。他不仅被废为了庶人,接下来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。只是,太子可是圣人与长孙皇后的嫡长子,谁敢向伤心欲绝的圣人提出依律行事?
  便是长孙无忌,此时也保持了沉默。于是,几位宰相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处置其余主犯:诸如陈国公侯君集、城阳公主驸马杜荷、长广公主之子赵节、汉王李元昌等。另外,还有好些牵连到谋逆之事中的太子一派臣子,也纷纷被投进了大理寺狱。甫空出些地方的大理寺狱再度人满为患,便有御史上折子催促大理寺、刑部早些处置涉入庶人祐谋逆事中的犯人。证据充分者,按情节轻重,判处斩首或流放;证据不足者,便干脆放出来。
  几乎已经无心政事的圣人默许了,接着便下诏废太子李承乾为庶人。但对于接下来的处置,他却一字未提。
  时隔数月,崔渊终于再一次踏入大内。他随在宫使身后,缓缓地穿过偌大的殿阁、广场,来到武德门前。晋王李治正在门外等候,见他来了,便将身边的宫人都遣退了:“子竟,近来如何?”
  “我只知外头风云变幻、巨浪滔天。这些风风雨雨却都教阿爷、叔父挡在外头,不曾惊扰家人。”崔渊回道,“只是,吏部关试之期一推再推,便不知何时方能谋得职缺了。”纥干承基告发太子谋逆之后,他便十分规矩地待在家中,静观其变。直至目前为止,所有事都仍在意料之中。太子一派倒下,魏王一派自然便气焰嚣张起来。太子被废的圣旨甫发出,他们便已经谋划着要上折子请立魏王。约莫这两日便会再搅起一阵阵波澜罢。在这一片乱局里,他们都在寻找、都在观察、都在等待:晋王的转机究竟在何时?何地?
  “我倒是觉得关试迟些也好,你在长安总归能待得久些。”李治道。
  崔渊察觉出他隐约透出的几分不安,接道:“大王若是身处风云之中,我也不可能放心离开长安。”太子之位若不能定下来,他便是外放也不得安宁。若是实在不成,也只能且在京中多待一段时日,直到大事已定为止。
  闻言,李治终于露出了笑容:“有子竟这句话,我便放心了。”
  “大王将我唤进宫,可是有什么事吩咐?”崔渊又问。
  李治轻声道:“阿爷最近心里难受,我时常宽慰他,一时也无济于事。思来想去,若你以王右军的笔迹多写几幅字出来,或许能让他开怀一些。”说到此,他又喟叹道,“最近我也一直在练习。许是习字之心不诚的缘故,并没有什么进展,也不忍心拿去给阿爷评点。”
  “大王纯孝,此心又有何处不诚?”崔渊道,“之所以暂无进展,或许是近来发生的事太过频繁,影响了大王的心境。”
  李治略作思索,颔首道:“你说得有道理。咱们先在武德殿写几幅字,而后再去两仪殿探望阿爷。若是能遇上几位重臣,众人三言两语说起来,也更容易让阿爷高兴些。”平时圣人便偶尔会与爱臣们议论书道,一向也颇为得趣。若是引起了圣人评点的兴致,这多日来的阴郁情绪或可开解一些。
  于是,两人磨墨动笔写了几幅字,待墨汁稍干些便径直往两仪殿去了。
  到得两仪殿前时,外头正巧是王方翼与崔澹守着,朝着他们使了个眼色。
  李治步子略缓了缓,便听里头传来了李泰的声音。他抿了抿嘴唇,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进还是退。崔渊则眯起眼,十分自然而然地听起了里头天家父子二人的谈话。
  ☆、第一百九十八章 得意而骄
  两仪殿内,圣人难得露出几分笑模样,静静地看着李泰提起铜壶一挑一放地泡茶。他生得像舅舅长孙无忌,体胖如面团。若说李治煎茶泡茶时显得尤为玉树临风,他便有几分憨态可掬之状。然而,看在圣人眼中,却是同样的惹人心疼。
  “几日不见阿爷,便似消瘦了些。”李泰低声道,目光中透着几分真切的担忧,“方才去见阿娘,她的精神也不像以前那般健旺了。孩儿觉得,很该将那些佛医、道医再叫进宫来,给阿爷阿娘诊治一番,细心调养才是。”
  圣人轻轻颔首:“确实该如此,还是你有孝心……”他又想到了李承乾与李祐,胸口便一阵发闷。短短一个月内,便先后有两个儿子谋逆,还都勾结了他信赖已久的功臣。李祐与阴弘智,李承乾与侯君集,这四重背叛简直一度令他心念俱灰。时不时地,他便会想到:难不成是自己看走了眼?信错了人?或者多年来举止失误?做了许多对不起他们的事?所以,好好的爱子与功臣才会轻而易举地背叛他?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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