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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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其乐融融的情分在他们之间流动,围观的多数人大感欣慰,唯有一人例外,礼亲王额娘珍太妃跪在供案前嚎啕大哭,“老祖宗,今儿本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,单就少了承礼一人,我知道是他缺德没脑子,是他罪有应得,他不算含冤负屈,朝廷要办他也并非诬责,可是那只是他一时糊涂啊!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背叛朝国呐!我就只有这两个孩子,文淑嫁到土谢图汗部,这辈子都回不来,承礼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要我的命,我又怎能当作无事发生……”
  周围的太监宫女要上前扶她起身,却是被太皇太后叫住了,满目怆然的圈椅里坐下身道:“让你们家主子痛痛快快的哭,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。”
  郁兮心头钝痛,撇开脸泫然欲泣,先帝去世前,她是跟珍太妃闹过矛盾有过交手的,一个对宗社有功,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其时风光无限,如今傍身的资本顷刻间塌陷,面对这样的事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,世事易变,今天起高楼宴宾客,可能明天就是大厦将倾,灰飞烟灭。
  “皇帝,皇后!”珍太妃哭的肝肠寸断:“你们如今天赐石麟,明珠入手,得了龙凤献瑞的福气,可曾想过承礼,他甚至还未享过有子之福!他这一脉要绝后了!你们这样做心中就毫无愧意么?”
  没有人做出反驳,也没有人做出解释,所有人都自觉遵照着一份默契,容一个绝望的母亲尽情宣泄,供案前还未完全消散的藏香青烟袅袅,寂寥无声。那凄惨的哭声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刃,用寒意来回舔舐着所有人的神经,最后哭累了的人鬓发散乱,失去了所有力气,但是还余下间断的抽噎和喘气审判和报复着旁观的所有人。
  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把死死扣进皮肉里的护甲上□□,她环顾四周,无人忍心把视线落在珍太妃身上,窗外的霜蝉又大又圆,流泻出荒凉月辉,看上去格外讽刺,把当下人心浇洗的分外混沌。
  最终还是由皇帝开口终止了这个局面,“这件事情无论是从家法国法上讲,朕问心无愧。朕与四哥之间没有私仇恩怨,这样做也并非因政见不合,党同伐异,汰弱留强。朕这样做只是为了在有人滥权纳贿时,保一方律法清明。太妃娘娘若是觉得此事不公,您尽管恨朕,这是您的权利,我们双方都有立场要维护,朕无话可说。”
  很少有人能在皇帝脸上见到动容的神色,郁兮见过,所以大概也只有她才能窥破皇帝平淡甚至是冷漠的眉眼下,那一颗狼藉的心。出自身份的约束限制,皇帝的喜怒哀乐对外人来说只是一个结果,高兴了有人加官进爵,愤怒时有人头颅落地,几乎没有人去细作推想,尝试理解他举刀残杀手足过程中酝酿出的悲苦。
  皇帝坐在那里喝茶,不知有多少人质疑他此时喝茶的心情,只有郁兮看到了他手中满杯的苦涩,坐在皇位上的人比普通人面临的难处更加棘手,一旦做出抉择,就要忍受所有目光的审视。
  皇帝发号施令,外界的嘈杂容易辩驳,他需要战胜的是来源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质疑。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才是最可怕的。
  面对珍太妃的哭诉,没有人能够做到若无其事,悲痛欲绝的她在太皇太后的指示下,被身边人伺候的宫女太监带离涵月楼,天际那轮满月在其余人眼中只剩下了残破不堪的影子。
  太皇太后起身,坐着的时候倒不明显,昂起脖颈时,原本丰腴的下颌有了边棱,红润的面色也变得清癯了些,“从今往后,谁也不许在宫里提起礼亲王。”言毕下首人声稀稀落落,有人应是,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,她转身往内殿走,甚至连一口气都不曾叹,“摆膳吧,用完膳陪哀家听戏去。”
  衣袖相连,步履相接,众人都随着太皇太后一起把方才的事抛在了脑后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组成的圆有缺口,填不满,那份欠缺要靠时间去修补,人心若是一直留在原处,时辰永远都是静止的。
  所以不管有没有心情,合不合时宜,都不能回避,回避只会止于原地。必须要按照原本的安排,按部就班的享用家宴,闻听节令戏,抗过熬过这段时日,慢慢的那些伤口就会被治愈被抚平。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写这章时小区电力坏了,非工作日,我跑网吧写的,周围哥哥弟弟们都在lol,吃鸡,我在码字。感觉整个人都抽离了
  小包子马上出世啦
  第86章 月圆
  圆明园中培育了很多品相上乘的桂花盆栽, 还有很多殿所用水缸养着晚荷, 荷桂并开, 坐在花香月影下赏戏本该是一件风流入骨的事情,确因人心迷离失去了很多趣味。
  两出节令戏后, 是《西游记》通天河的一折戏, 台上的师徒四人服装精致, 扮相鲜艳, 到了打斗的桥段, 郁兮静静望着沙僧举起了手中那黑漆彩绘云蝠杆月牙铲,然后越过了头顶, 从她的角度看出去,不偏不倚正好钳住了天际那盏深沉的月明,刀铲的边缘与满月的弧线重合, 有种能把月亮摘取下来的奇异曼妙之感。
  台上热闹,台下低落, 郁兮回过神,侧脸看向皇帝,“万岁爷, 这场戏唱的真好。”
  无关唱腔,无关身法, 好在她方才捕捉到的那一幕,但是这个巧合也许只有她能看到,皇帝有些兴致缺缺,只是附和着她点了点头而已。
  珍太妃的申诉质问同时也冲击着郁兮的心神, 只是她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延伸顾虑,她只允许自己考虑肚子里的两个孩子,考虑如何平平安安的把他们带到世间来。而皇帝作为裁决者,没有那么轻易能够摆脱负担。
  “其实从朕的私心上讲,不能说没有一点愧意,”皇帝望着戏台,喟然一叹道:“毕竟他是朕的兄长。”
  郁兮安慰道:“本来就是一家人,谁的心里能好受呢?万岁爷现在有心结了是不是?解铃还须系铃人,回宫后万岁爷不妨跟四爷谈一谈,事情的原委他应该最清楚。”
  皇帝颔首:“其实朕很早就该当面跟他谈一谈,不知为什么就一直拖着,朕总觉得拖着就不必办他,桓桓,自从我们有了孩子,朕就越来越不想搭理这件事,朕不想累积杀业,给子彦,苏予留下太多罪孽。”
  一个人的时候,无畏亦无惧,杀人不过头点地,现在他的羽翼下需要护庇的人多了,任何一个受到折损,都是伤筋动骨的痛楚。皇帝居然也开始畏惧善恶福报,因果轮回的神明之说了,他不想用一双沾染亲人鲜血的手,去迎接即将临世的孩子。
  有了牵绊,就有了顾虑,皇帝这样的转变在郁兮眼中并非懦弱,一国之君的身份外他同时还兼顾父亲的职责,这是一个男人在业与家之间的权衡徘徊,也是不断地在向更加成熟的地步迈进。
  “不会的,”郁兮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,“子彦,苏予,你们告诉阿玛,阿玛的差事不会跟我们混为一谈的对不对?阿玛是位明君对不对?”
  他掌心有一团火在跳跃,烘烤着身躯里此时冰封的心,驱散了大半的空虚孤寂。皇帝探身,跨过当头皓月吻上皇后的眉心,“桓桓,谢谢你,朕明白了。”
  蟾宫桂树下谈心,月露含在舌尖微微的凉,夜风更冷一些的时候,不久知鱼亭的锦鲤也要躲进鱼窖里过冬了,郁兮离开圆明园含碧堂又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宫城,回到了原来的住所承乾宫,身孕的月份大了,需要伺候帮衬的人手也就越多,人声也就越嘈杂,她想要跟皇帝暂时拉开一段距离,把养心殿完整留给皇帝专心处理政务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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