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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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徐三稍稍一顿,又淡淡说道:“你我乃是师生,时至今日,我给你指条明路——将你与光朱、大金、吐蕃的来往,譬如疮毒及那吹蛇人,对我一一道明,我会告诉你,怎么将这些痕迹一并抹去。你,不需要他们帮你,这世上真打算帮你的人,除了官家,只我一个。”
  除夕之夜,满城欢笑,箫鼓声、嬉闹声隔墙而来,声声入耳,然而厢房中的二人听了,却只觉恍若隔世。
  烛影摇红中,少年紧盯着她,沉默良久过后,方才哑着嗓子,沉沉开口道:“三姐真会帮我?”
  他话音一落,那案上的烛焰猛地剧烈一跳,紧接着,又遽然熄灭。那最后一点光和热,终是消失殆尽,被无边黑暗,完全吞噬。
  徐三也不知是天冷,还是心冷,只觉得手上凉冰冰的,一点儿热乎劲儿也没有。她垂下手来,只听见身侧传来一阵小兽般的低泣声,却竟是宋祁落下了泪来。
  那少年身子一软,半跪于徐三膝下,脸贴着她的大腿,低低泣道:“三姐,我不瞒你了。光朱那些人说了,会助我夺嫡,待我登基称帝,他们也不图什么,只想让我大宋儿郎,能多识几个字,出门多走几步路,若是被娘子给杀了,还能告上衙门,讨个说法,不至含冤枉死。”
  黑暗之中,宋祁抬起头来,一双眼眸分外灼热:“三姐,你何须瞒我?我早瞧出来了,你虽不曾明言,但也是这般想法!”
  徐三听到此处,不由缓缓笑了。
  宋祁乃是真心悔过?
  不,他方才所言,是他早想好的招术。
  光朱留有后手,徐三能想到,他如何会想不到?多少个日夜,他彻夜不眠,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象,若是他与光朱勾结之事,当着徐三和阿母的面被揭穿了,他该如何表现,如何辩驳?
  他想,他最好假装不知光朱与大金、吐蕃等国的牵扯,他要刻意顺着徐三的话儿说,他要遮掩光朱密谋造反的真面目,在徐三面前,美化这个极端组织的形象,便比如说——
  男子多么可怜,不得识字,不得习武,嫁人之后更是成了妻子的私有物品,若是被妻子杀了,只能如猪狗一般就地掩埋!
  他知道,徐三向来心软。他只要哭一哭,哀求一番,佯作上当受骗,悔不当初,徐三定然会谅解他,会帮他处理,更会让他与光朱谈判筹码之时,不再处于劣势。若是忠臣、逆贼都来助他一臂之力,他继天立极,登基为帝,岂不是易如反掌!
  少年掩面泪落,将徐三的官袍沾湿大片,可他那漂亮的眼中,却竟有几分凶狠的亢奋。他屏息凝气,有些贪恋,又有些痴迷地,缓缓伸手,想要隔着官袍,抚上徐三的腿,哪知便是此时,徐三掀摆而起,俯视着他,冷声说道:
  “你无须我教你了,也无须我帮你了。从此之后,亦不必再以师生相称。殿下是殿下,卑职是卑职,恩断义绝,两不相干。我念着往日情分,不会将此事上禀官家,殿下养虎自啮,自求多福。”
  言罢之后,徐三抬靴要走,宋祁却是未曾料到她竟如此决绝。少年心如刀剜,立时起身,从后方冲了过去,一把便将徐三死死环住,刹那之间,甚么光朱、皇位,全都顾不上了,只紧搂着她,嘶哑道:
  “三姐,我错了!光朱也好,吐蕃也罢,我能说的,我都告诉你!日后我定会亲手除去光朱,一个不留,除给你看!三姐,如今我想明白了,我会效仿阿母,做明君圣主!三姐,我求你了……信我一回……我不负你!”
  他这一回,倒确实是情真意切,绝非作戏。
  徐三紧咬牙关,缓缓抬手,将他那手指一根根掰开,接着看也不看他,兀自坐回椅上。而宋祁不敢怠慢,声音低沉,将前尘往事,一一诉明,便连他因疑心而烧死宫人、亲手给官家下疮毒等事,都不曾有一丝隐瞒。
  而这其中有一点,倒是十分关键。宋祁提及,就在起火的驿馆,某日他遇上了一个僧人,那人头戴斗笠,眉眼看不真切,身上有着极其浓郁的檀香味道,瞧那僧衣下的身形,高大结实,好似是个武僧,但再看其言谈行止,当真是银钩玉唾,雅人清致,又好似是个文人。
  徐三向来最擅长运用言辞,尤其擅长说服别人,而那人扇惑人心,犹如下蛊,单论话术,甚至在徐三之上。宋祁不过听了他寥寥几语,便仿佛喝了迷魂汤药,忍不住向他倾吐心神,而那人恰好乃是光朱中人,这一来一往,便将宋祁引入局中。
  而宋祁烧死宫人、构陷薛鸾、给生母下毒等举动,虽非那人明示,却也是那人旁摇阴煽,引而诱之。
  听了宋祁之言,徐三自是将信将疑,信是因为宋祁所说的檀香味道,恰好和徐三一直以来掌握的线索对上——藏獒一案抓出的老僧、神秘的红阳禅院、死巷中的香气、荒庙中纤尘不染的菩萨,都将嫌疑指向了僧侣;而不信,则是因为宋祁之语,不过是一家之言,谁知道他说的这个僧人,又是不是当真存在?
  尤擅蛊惑人心,话术甚至在徐三之上……光朱之中,当真有如此高人?
  徐三垂眸一思,忽地忆起了光朱那格外复杂的加密方法,能想出那法子的,多半也绝非常人。她眯起眼来,缓缓看向宋祁,对着他轻声说道:
  “若是我不曾猜错,只要你找出这僧人,那么光朱,必也将无所遁形。而殿下,不但能因此摆脱重负,永绝后患,更还能积德立功,在官家跟前,压过薛鸾一头。至于我,也会因此,对你不计前嫌,弃瑕录用。”
  她稍稍一顿,用指尖轻轻挑去宋祁的泪珠儿,接着紧盯着他,柔声说道:“这一回,三姐不会帮你。心病终须心药治,解铃还是系铃人。你惹出的乱子,你要自己去解;你背上的人命,你要自己去还。”
  宋祁眸色深沉,薄唇紧抿,良久之后,重重点了点头。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这几天复活节放假啦,一直在旅游,忙忙叨叨的……明天白天回评论!!!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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