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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谁都有可能。”
  老人的手指扣在扳机上,哈利似乎听见咔嗒一声。
  “杀人不是太难,哈利,你同意吗?”
  “我同意。”哈利说,抬起了脚。细尼龙绳发出嗖的一声,朝窗帘杆射去。
  哈利在老人眼中看见问号,也看见他的脑子正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分析尚未整理完毕的信息。
  不亮的电灯。
  摆在房间中央的椅子。
  哈利没搜他的身。
  哈利一直坐在原地不动。
  也许这时老人在昏暗中看见尼龙线从哈利脚下溜开,经过窗帘杆,再滑向他正上方的天花板灯。灯已不在天花板上,取而代之的是哈利除了神父领圈之外,唯一从布林登路大宅带回来的东西。那时哈利躺在鲁道夫的四柱床上,脑子里想到的只有那个东西。他全身湿透,大口喘息,眼前有无数黑点跳来跳去,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厥,却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,把自己留在此岸的黑暗中。他翻身下床,从《圣经》旁边取走甲虫。
  鲁道夫·阿萨耶夫往左侧身,不让嵌在砖头上的钢钉穿透脑袋,而是穿入锁骨和肩膀肌肉之间的肌肤。这里的肌肉连接到神经纤维的接合处,也就是颈神经丛和臂神经丛交会之处。两百分之一秒后,他扣下扳机,正好这时他因为被甲虫击中而上臂肌肉瘫痪,使得左轮手枪往下掉了七厘米。子弹火药在千分之一秒间引燃,发出咝咝声,推动子弹从老纳甘手枪的枪管激射而出。千分之三秒后,子弹穿入哈利小腿之间的床架。
  哈利站起来,扳开保险栓,按下弹出钮。刀柄一震,刀身弹出。哈利的手从臀部侧边低低挥舞,手臂直直地往前一送,又长又薄的刀身就从大衣翻领之间刺入,穿进教士服。他感觉衣服和肌肤毫无阻力,刀锋长驱直入地滑了进去,没至刀柄。哈利放开刀子,他知道鲁道夫·阿萨耶夫活不久了。椅子往后倒去,老人撞上地板,呻吟一声。他踢开了椅子,但留在原地,身体蜷曲,犹如一只受伤的危险黄蜂。哈利跨到老人上方,弯腰拔出刀子,看着不寻常的深红色鲜血。可能是从肝脏流出来的。老人伸出左手,在瘫痪的右臂附近摸索,寻找掉在地上的手枪。有个疯狂的瞬间,哈利希望老人的手摸到手枪,好让他有借口……
  哈利踢开手枪,听见它击中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。
  “铁刀,”老人低声说,“用我的刀祝福我吧,孩子。这感觉好像火在烧。现在就把事情了结吧,这样对我们都好。”
  哈利闭了一下眼睛,觉得它消失了,恨意消失了。那美妙而白炽的恨意一直是支持他前进的燃料,如今这燃料已然用尽。
  “不了,谢谢。”哈利说,迈步离开老人,扣起潮湿的大衣,“我要走了,鲁道夫·阿萨耶夫。我会请前台那个小伙子打电话叫救护车,然后打电话给我以前的上司,告诉他哪里找得到你。”
  老人发出咯咯笑声,嘴角冒出红色泡泡:“铁刀,哈利。杀了我不算杀人……我早就跟死人没两样了,我保证你不会因此下地狱。我会跟地狱的守门人说,不要把你拉进去。”
  “我不是害怕下地狱,”哈利把湿了的骆驼香烟放进大衣口袋,“我只是警察,我们的工作是把罪犯绳之以法。”
  老人咳嗽,泡泡破了:“少来了,哈利,你的警徽是塑料做的。我是病人,法官只会给我囚室、亲吻、拥抱和吗啡而已。我犯下那么多起杀人命案。我把竞争对手吊在桥上;我连手下也杀,例如我们用砖头对付的那个机长;还有警察,那个贝雷哥。我派安德烈和彼得去你房间除掉你和楚斯·班森,你知道为什么吗?是为了要布置得像是你们开枪杀了彼此,还会留下枪支做证据。快点,哈利。”
  哈利在床单上擦了擦刀身:“你为什么要杀班森?再怎么说他都是为你工作。”
  鲁道夫侧过身子,呼吸似乎顺畅了点,他维持这个姿势几秒钟后才开口回答:“他背着我去摩托帮俱乐部,想偷一大批海洛因,那些海洛因虽然不是我的,但我一发现手下的烧毁者这么贪婪,就知道此人不可信任,况且他知道太多,足以毁了我。这所有因素加起来,风险就变得太高,像我这样一个生意人,总是得去除风险,哈利。我们发现那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,可以同时除掉你和班森。感到恨意了吗,哈利?我差点就杀了你儿子。”
  哈利在门口停下脚步:“古斯托是谁杀的?”
  “‘恨意’这篇福音就是人类的生存法则,跟着恨意走,哈利。”
  “谁是你在警界和市议会的联络人?”
  “如果我跟你说,你会帮我了断吗?”
  哈利看着他,迅速点了点头,希望欺骗之意没有那么明显。
  “你靠近一点。”老人低声说。
  哈利弯下腰去。突然老人犹如硬爪的手抓住哈利的翻领,把他拉近,在他耳边发出磨刀石般细细的喘息声。
  “哈利,你知道我付钱找人去担下谋杀古斯托的罪,如果你以为那是因为欧雷克被拘留在一个秘密地点,所以我杀不了他,那你就大错特错了。我在警界的联络人能够取得证人保护计划,要在那里刺死欧雷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。我只是改变心意而已。我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容易……”
  哈利试图拉开老人的手,但他抓得死紧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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