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违命不从(4 / 8)

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

  我只是顺口一说,眼角却突然看到陪坐在丁亨利一侧的方若水脸色极快地一变。我不由一呆,丁亨利却笑了起来,道:“楚将军原来还对那沁碧兰浆念念不忘啊。沁碧兰浆确是极寒之物,但此寒非彼寒,松萝茶之寒乃王道之寒,沁碧兰浆却是霸道之寒。松萝茶可解五毒羹燥热,但五毒羹若与沁碧兰浆相遇,则会产生奇毒,足以令人当场毙命,因些有‘五不见沁’之说。”
  我大吃一惊,道:“竟有此事?”
  丁亨利点点头,道:“因为此二物非常人所能享,故知者甚寡。”
  这当然应该是何从景说的吧。也只有何从景这一族,历代贵为城主,才能够享用这些极为难得的异味。五毒羹与沁碧兰浆相遇会有剧毒,我实在不知道,如果有人要暗杀我,只消在酒宴上同时上这两种酒菜,我定然会着了他的道。
  只是,丁亨利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?我知道从丁亨利的脸上看不出异样,借着喝茶,眼角余光扫了方若水一眼。方若水这人在七天将中最沉不住气,方才他变了脸色也让我怀疑。我看过去时,只见方若水正看向丁亨利,眼中分明写着为丁亨利所说这番话的疑惑。
  丁亨利是在告诫我!我脑中忽地一亮。只怕,何从景曾经向他们说过这种计谋,我怀疑就会在消灭蛇人的庆功宴上实施此计,到时五德营的中高级将领杯酒谈笑间便全都上了当。我越想越怕,心中也充满了对丁亨利的感激。
  不管丁亨利如何对我隐藏,他终究还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。他是宁可与我堂堂正正地决一雌雄,也不愿用阴谋来害我啊,甚至不惜点破何从景的阴谋。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,既感激丁亨利,又痛恨他。
  如果他愿意投降帝国军,那该免去多少刀兵。只是,我知道丁亨利想的多半也是如此。他这样告诫我,是因为对我惺惺相惜,不忍让我白白送死,还是向我市恩,为了将来招降我做打算?我看了看丁亨利,却见他正啜饮着一杯茶,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。
  不对。丁亨利的确是个很重情义的人,但他更不是因为私交而放水的人,他告诫我一定有他的理由。但不管怎么说,他把这个秘密告诉我,是让我能够防备这种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,我看不出有什么坏处。
  今日丁亨利的谈锋甚健,天南海北,风土人情,说得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,我以前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好的口才。我的口才远不及他,倒是邵风观,不论丁亨利说什么,他都接得上来。我自幼就在军校读书,那时看的净是些兵书战册,直到后来文侯劝我多读书,这才读得杂了些,但与他们根本不能相比,只能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,偶尔才接两句。只是让我奇怪的是,丁亨利今天说是叫我们来商议军情,直到现在却连一语都不及军务,只是闲聊。
  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?我正在沉思,却听邵风观放下杯子,道:“丁将军,多谢款待。只是,今日我等前来,应该不是只为了饮宴吧?”
  丁亨利笑了笑道:“楚将军,邵将军,直到今日方才请诸位过来商议,还请两位将军海涵,只因我军主将今日方才能阵前。只是主将路上恐怕耽搁了,原本中午便能到,却直到现在还不曾来。”
  他的话很平静,但我和邵风观都不由吃一惊。共和军的主将是丁亨利,连帝国军上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这些年来丁亨利率共和军也打了不少胜仗,他的名声连句罗国都有所耳闻。可是他居然说他不是主将,邵风观道:“丁将军,可是何城主到阵前了么?”
  丁亨利微笑着摇了摇头,道:“城主千金之体,且要经营五羊城,岂能亲至军前。我军主将,乃是南武公子。”
  丁亨利这话一出,我就算一直想不动声色,脸色也不由变了变。我斜眼打了一眼邵风观,只见他的脸色也极快地沉了沉,看来他也听说过南武公子这名字。我正想再问一问,有个亲兵忽然过来,在丁亨利耳边耳语了两句,丁亨利脸上登时露出霁色,笑道:“两位将军久等了,南武公子已到,请两位稍等,亨利失陪片刻。”
  他站了起来,陪席的于谨和方若水也站起来行礼告退。这让我更为吃惊。南武公子这个人,其实我也和他接触过了,只是还不曾照过面,实在很想知道这人长什么样。只是以前他十分神秘,外间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一号人物,这一次的派头却大得惊人,一来便让丁亨利以下终将一同迎接。看了,这个共和军背后的头号人物也终于要浮出水面了。
  他来究竟是什么用意?现在丁亨利前去,一定是在紧急商议什么,如果能知道他们的交谈,我的胜算又大了几分。但现在是在共和军军营中,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,根本不可能去偷听的。我苦笑了一下,又吃了一勺五毒羹,再喝一杯松萝茶。一冷一热间,身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舒服。猛然间,却想起刚才丁亨利迎接我时说的客套话。
  他说他读书倦了,看看我送他的木雕,用的是“佳果累累”!
  我送给他的,是他的半身像啊!我的手都不禁有些颤抖。我送给郑昭的礼物才是一株荔枝树,正装着天遁音。那一次想偷听郑昭私底下的密谋,结果南武公子虽没看出破绽,还是怀疑里面有什么玄虚,让他们收好别拿出来。郑昭小心至极,一定一直随身带着,他到我军营中后,只怕交给了丁亨利保管。那两个木雕我故布疑阵,给丁亨利的是个空心的,大有安装天遁音的可能,却毫无古怪,而给郑昭的荔枝树上那一颗颗荔枝正是天遁音。我想,丁亨利虽然足智多谋,却不像郑昭那样多疑,那个木雕更是薛文亦的杰作,精致至极,让他爱不释手,连他也终于大意了。而我为了有备无患,一直将那个天遁音的听簧带在身边。更巧的是,南武公子一直不在营中。如果他在营中,以他的多疑,一定不会让丁亨利将那个木雕拿出来摆设的。
  没想到我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。不论南武公子和丁亨利现在设了多么精密的计策,现在这计策已经有了一条裂缝,我必须要抓住。想到这里,我装作有些难受的样子,道:“邵将军,我腹中难受,先失陪一下。”伸手向侍立在边上的一个共和军亲兵招了招手,那人迎上来道:“楚将军,请问有何吩咐?”
  我道:“我腹中疼痛,想要如厕。”
  那亲兵道:“那楚将军随我来。”
  丁亨利是从帐后出去的,但那亲兵却是从帐前领我出去。我招呼了冯奇他们四个紧随着我。现在在共和军军营中,他们要随时护卫我,倒也并不奇怪,只是那个亲兵大概会觉得我的架子太大,连上厕所还要亲兵侍立。我最怕的便是厕所太远,便听不到丁亨利与南武公子的交谈,没想到出去稍走几步,便是另一个营帐。丁亨利的军营中果然清洁,这个厕所显然是中高级军官用的,打扫得干干净净,一点臭味都没有。我本来还想找机会到外面靠近了听,现在显然用不着冒这个险了。薛文亦的天遁音即使有房屋阻隔,也能传播十丈之远,现在全是营帐,传得一定更远一些。厕所里既安静又没人打扰,比到外面要好得多了。
  我让冯奇他们守在门口不让外人进来。我身为帝国军的远征军主帅,这点派头自然不让人生疑。一到里面,我便取出听簧,凝神听去。
  刚开始只有一点杂音。我细细调着听簧上的一个螺丝,杂音渐渐变小了,但说话声仍然不太清楚。军营中人太多了,实在不能听得很清楚。我努力辨认着,猛然间我听得有个人道:“是邵风观先问的。”
  虽然从听簧中听来声调都变了,但我想多半是丁亨利在说。他说邵风观先问是什么意思?我怔了怔,却听得另一个道:“看来邵风观还不如楚休红能沉住气。”
  这人就是南武公子?我的心头猛地一跳,从天遁音里传来的口音已经变调,实在听不出和当初听到的那声音有什么相似之处。却听得那人接道:“公子说过,如果是这样,那就照计划先干掉楚休红。”
  这话并不响,但在我耳边直如一个霹雳。这人居然并不是南武公子,而南武公子果然对我们不怀好意!只是我不知道他定的是什么计策,帝国远征军兵力现在比同来的共和军还多,他能有什么办法来干掉我?
  我很希望能听到那人能详细说一遍这计划,但只听得他在说:“该走了。等得太久,他们要起疑心。”
  我也得回去了。上个厕所上得太久,恐怕他们也会起疑心。我收好听簧,走了出去。冯奇他们仍然守在门口,见我出来,冯奇马上端了一盆水过来,道:“都督,请净手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章节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