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情断绝境(6 / 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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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哐当一声,门被锁上了。是母亲让哥哥锁上的。安慧听到声音已经晚了,敲打哀求一番都是徒劳。安慧把气撒在自己屋里,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,整个人扑倒在床,痛哭起来。
  安慧被关在家里的消息很快由丁跃音告诉丁跃民,又由丁跃民传给高建国,高建国立刻踩上单车就到了安家院外。
  张凤鸣开门一看是高建国,又摆起了脸色。这回高建国忍住了,耐心地提出希望能跟安慧见上一面。三言两语之后,张凤鸣主动出来,说跟高建国在院里谈几句。张凤鸣语气温和,说出的话却是冷嘲热讽,而且让高建国以后都不要再来了。不等高建国反应过来,张凤鸣已经重重地关上了门。
  这一刻,高建国的内心翻江倒海。此刻的安慧,可能正伤心委屈,甚至失落绝望,他恨不得破门而入。但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是想要冷静,还是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,他自己都说不清楚。就这样,他默默地走出了部队大院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  四
  即便是沉浸在爱情痛苦中的高建国,也感觉到了母亲岳芳英最近的异常。一方面她总是深夜才下班,即便在家也几乎不和家里人说话。估计是有重大任务,高建国也没有太在意。可后来高建国发觉母亲避开公安局的同事在单独行动,甚至还有一次私下去过西郊劳改农场。青年人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转移,现在又有新的事情让高建国忙碌起来。
  清明的黄昏飘着雨点,高家兄弟原本和一帮朋友约好去天安门献花圈,因为担心被抓,所以几个年轻人决定改去西单电报大楼会合。在电报大楼门前,高建国见到了久违的安慧,面容虽有些憔悴,倒生出一种病西施的美态。安慧拉着高建国说,多亏了丁跃音自己才能出门。三个人又开心地聊了几句。
  丁跃民突然凑过来说:“今天能来就谢天谢地吧!快快,我们快过去吧!建军正在朗诵纪念总理的诗歌呢!”
  人群中,高建军正大声念着一首诗:
  周总理,我们的好总理,我们大家思念着你,呼唤着你!你走过革命的征途千万里,祖国辽阔的大地上布满了你艰辛的足迹……
  一首悲怆而悠扬的小提琴声渐起,配合着建军的朗诵。是安慧拉起了小提琴。高建国拿出素描本,笔尖沙沙地滑动,建军和安慧的形象在纸上生动起来。丁跃民在一旁用雨衣替高建国挡着雨。雨声越下越大,混合着琴声、朗诵声,还有悲切的恸哭声。大家用这样的方式纪念敬爱的总理。
  突然,一个青年跑过来,慌张地喊道:“民兵,民兵来了!”
  高建国一举手喊了声:“大家分散跑!快!”
  一时间,哨声四起,大批的民兵来了。高建国交代同伴们分散突围,丁跃民第一个跨上了自行车,丁跃音跳上了后座;高建军和几个朋友骑着自行车就跑;没了车,高建国急忙拉起安慧跑进了旁边的一个胡同。
  4月上旬清明节前后,北京市上百万群众,从早到晚自发地聚集在天安门广场,举行宣誓、默哀、讲演、朗诵、抄诗等活动,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献花圈、贴传单、作诗词,悼念周恩来,声讨“*”。对于人民群众的革命行为,“*”一伙派出民兵、警察进行干预,制止人们的悼念活动,撤走放置在天安门广场的悼念品,并派出便衣人员跟踪、逮捕参加悼念的人们。
  高建国拉着安慧一路狂奔来到红卫战校,楼顶的旗杆上一面五星红旗在夜幕下迎风招展。高建国举着手电,拉着安慧一路小跑,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,光点在教学楼的窗户上上下下跳跃着,仿似夜雨中顽皮的舞者。安慧紧跟着高建国的步点,两人就像是游戏一般,一直跑进了茶炉房。
  高建国滑燃了一根火柴,微弱的火焰在眼前跳动起来,映照在安慧大大的双眸中,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魅力。
  安慧有些担心地问道:“建国,没人追来吧?”
  “不会有人来这儿的。”高建国说着,从裤兜里摸出一根蜡烛小心点上,又四处看了看,从地上捡起一个摔坏的搪瓷的杯子,倒扣在桌上,当了蜡烛的底托。茶炉房开始变得亮起来,安慧这才看到高建国一副落汤鸡的模样,不觉扑哧笑出声来。
  “小点声,民兵不来,你可别把看门大爷招来了。”
  安慧赶紧捂住了嘴。
  “这么大的雨,衣服都湿透了吧,正好,这是茶炉房,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烤吧!”
  安慧点点头,静静地脱下了棉衣。高建国把棉衣展开搭在架子上,又把自己的毛衣脱下来披在了安慧身上。他这才发觉安慧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,眼波随着烛光而流动,看得高建国有些痴了。空气流动,烛影纷乱,才让高建国回过神来,柔声问道:“慧儿,刚才吓坏了吧?”
  “有你在,我才不怕呢!”安慧嘴上说得轻松,脸上却还有些慌乱,“跃音给我送信,说你们今天要参加纪念总理的活动,说什么我也得来。况且……建国,这段时间总也见不着面,我心里不踏实。”
  “我去过你家,可是伯母她不让我见你……说你有对象了……还说那个人是你们大院的,和你们家门当户对……”
  “你别听她说的,你只要相信我就好。”
  安慧伸手捂住了高建国的嘴,怯声道:“建国,管你听到什么,看到什么,都不要信。你只相信我就好了。在我心里,永远不会有别人,只有你。”
  高建国凝望着安慧,轻轻拉起她的小手,放到自己的胸口,温柔道:“慧儿,我的心里也只有你。”
  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。过了一阵,一双柔荑突然隔着衬衣摸到了高建国后背,触碰到那凹凸不平的伤疤上,安慧不觉心头紧了一下:“建国,我能看看你后背的伤疤吗?”
  “都已经好了,没事了。”高建国有些犹豫。但在安慧的坚持之下,还是脱下了衬衣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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