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三章】03. 物换星移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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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冬至以后,清晨天色还沉,闹鐘响起却还出不了被窝已是常事;但这日天还微光,钟月就被手机铃声惊醒。
  「喂?」睡意迷濛中接到电话,立即开始焦躁不安。这么一大早的来电通常不是好事,意味着她当天会有命案纵火案或是重大车祸伤亡新闻要跑──
  「小月姊您好,不好意思打扰了,我是和卫电视的伦光,想请教您今天那条国中生被当眾脱光霸凌的新闻──」
  开头的称谓就令她大为着恼。姊什么姊?她还不到三十岁,和卫这新人怎这么不懂事?
  「我答应过消息来源,不能透露他家的地址。很抱歉没帮上忙。」她还是沉住气好好回答了,儘管语调有几分淡漠。
  掛电话后,她满身疲惫下床梳洗。出门前又陆续接到了两三通电视台记者的电话,想打听她今天登上社会版的那条独家新闻;她都一一回绝了。
  其实写出这条独家,她心里是有些复杂的。她在和美镇民代表会那儿听祕书透露了这消息。对方有意提供线索,却不敢太明目张胆,只给了她一张涂改过的通讯地址。她回去拿了那张纸对着光看到眼睛脱窗,只隐约辨识出街道名称和姓氏。
  循线来到那条街,对着在院子里洒水的阿伯、路边推着孙子的婆婆,甚至是嬉闹的孩童都打听过了,前后跑了两三趟才终于问到那姓黄的人家。
  为了说服那孩子的母亲受访,着实花费了一番唇舌。最后折衷的条件是:不写出学校名称也不写姓名──连姓都不行,也不能将联络资讯透露给其他媒体。
  做记者这五年多来,为争取独家费尽心思也不是头一回;但若是温馨新闻也就罢了,这类重咸的却难免对当事人造成或深或浅的伤害。因此攻上版面后,开心之馀,亦不免有些五味杂陈。
  这天一早她上警分局报到,如常地问候侦查队有没有特殊案件,就坐在泡茶桌旁掀开《诚报》。一翻到社会版,头条赫然就是她的那篇「国中生遭当眾脱光,原因竟是成绩太好」。
  「唷,大记者,」理着平头、身材肥硕的侦查分队长汪新,砰一声在钟月对面坐下来,开始沏茶,「不错嘛,最近天天全国版。今天这也是独家?」
  「嗨,汪巡──是,大概是我在彰化的告别作了。」钟月笑说。
  「何时高升啊?」
  「不是高升啦,只是平调。下个月就会过去了。」
  「调到台北总部就是高升啦,到时可别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地方的朋友。」汪新大笑起来,嗓音宏亮。这些刑警常说一些不是很好笑自己却笑得很开心的话,钟月只得假设他们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。
  看汪新笑得轻松,多少可判断当天侦查队没什么大案子。钟月于是略放下心。
  侦查队办公室对面就是派出所,不断传来无线电通话声。间聊中钟月仍绷紧了神经,就怕从无线电中听到a1(死亡车祸)或是瓦斯气爆之类的事故。
  「我们跟你一样紧张,」汪新注意到她正竖耳倾听,「从前我在派出所,听到救护车都会肠胃痉挛,在心里拜託老天不要是什么车祸,希望这只是个肚子痛的。」
  「对消防队来说就不一定了。就算只是职业病人,都教人伤脑筋。」钟月苦笑。「职业病人」指的是平时专滥用免费救护资源的民眾。
  「唉唉,」汪新摇头叹气,「都不好干啊。你高升之后就可以跟这些说再见了。到时跑的应该就不是社会线了吧?」
  「就说不是高升……」钟月啼笑皆非,「是改跑财经;不过,却也不见得会比较轻松。」
  在彰化跑了五年多的新闻,她近日决定调去学生时期实习的单位──《诚报》财经组。只是今天财经组的组员全然不是当年的组员了。五年对一间报社来说不算长,却也长到足以令一个团队改朝换代。
  儘管以后不必再一听见救护车呼啸而过就心神不寧,面对的却是其他的未知。
  然而无论如何,能早点离开这里总是好的。每天为这些社会案件和突发新闻疲于奔命,她早已倦怠不堪;更不用说这个地方还有人狠狠伤过她。
  李展文是近两年前她跑新闻认识的。
  那时警方提供一个消息,说德美路上卖豆花的阿姨前阵子痛失爱女,玩重机的朋友闻言号召大批车友前来小小的豆花店消费给予支持,民眾见状以为要滋事,吓得立刻报警;警方到场了才知道原来是个温馨事件,还帮忙疏导交通。
  钟月赶到现场,随机抓了一名车友访问,那人十分健谈,还很风趣。一问之下,他说他是当地一间饭店的业务副理,名叫李展文。他们交换了名片,李展文笑称重机车队里头有趣的故事很多,有机会再通知她来採访,钟月也欣然答应。
  几次他藉故找她参加重机聚会,钟月听了虽觉他叙述的故事也是平平无奇,没什么新闻性,却仍当作认识人脉去参加了。
  钟月在彰化的社交活动几乎都是公事,上下班时间没有明显分野,放了假就完全不想再和那些警察消防员或民代、校长、各单位公关打交道,对应酬更是厌恶。也因此她的私人生活相当孤僻,每日里谈笑的对象于她都不过都是过客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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