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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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天子是这天底下最自私也最自以为是的人。
  在他身上,薛婉樱看到了所有美好品德的反面。
  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薛婉樱的祖父就一直教导她要成为一个有德的君子。就像无数的士人一样,孔曰成仁,孟曰取义, 学得孔孟, 而后出世为楷模。可祖父没有告诉她,她时刻以太姒庄姜之德要求自己, 她所嫁的丈夫却是一个自私自利,罔顾人伦之义的宵小鼠辈。
  如若让天子知道甄弱衣私自到丽正殿来看她, 他一定会将那一日未能悉数发/泄的怒火转移到甄弱衣身上。
  可这小娘子天生胆大, 几年过去了,仍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。便是此刻天子站在她面前,拿着刀剑指着她, 她也未必会退缩,又何况是薛婉樱的几句训斥。
  薛婉樱向来总是舍不得发火的,再怎么装作一副严厉的模样,到头来还是会心软。甄弱衣早就知道了这一点。所以当薛婉樱冷着脸要她快些离开丽正殿的时候, 这小娘子反倒抓住她的手,急切地问她:“阿姊,这几日你还好么?”
  薛婉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 坐回了案几后。
  周棠命宫人取来的茶汤已冷,上面浮着一层白色的茶沫。
  甄弱衣也提着裙摆坐到案几后,就挨在薛婉樱身边。
  “稚娘——”她动了动嘴唇,还没把话说完,甄弱衣却像是早就知道了她要问什么,立刻道:“公主很好,太子也很好,薛大人无大碍,周家也没有大碍,最该保重的人,是阿姊。”
  薛婉樱沉默着,没有说话。
  她要如何保重?又要如何保全自己的子女和亲族。
  答案悄悄地涌上薛婉樱的心头,但答案的内容却让薛婉樱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  这个世上有许多看上去理所当然的事,君君臣臣,父父子子,夫为妻纲,父为子纲。在过去,薛婉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们的正确性,所以十几年前,当祖父问她,愿不愿意成为东宫妃的时候,尽管她向往着外界更广阔的自由,却还是在母亲的责备和眼泪中选择了屈服。因为她的生命来自于她,而她的地位和一切来自于薛家。可当某一天,薛婉樱开始再次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,才发现,过往的那些答案都已经无法说服自己。
  她抚上自己的心口,感受着胸膛中有力的跳动着的心房。
  直到甄弱衣握住她的手,对她轻声说:“阿姊不要担心,余下的事我来做。”
  薛婉樱回过神来,皱眉看她: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  甄弱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甩开她的手,提着裙摆,飞快地朝殿外跑去。
  在她推开殿门的一瞬,夕阳的余晖恰好照入了殿中,霎那间金红色的夕阳将甄弱衣整个人吞没。
  她快乐得就像是一只要飞出牢笼的鸟。
  不知为何,薛婉樱心中突然生出了这个荒诞的念头。
  *
  弘徽殿虽名为殿宇,占地广阔,比之周太后生前所居的兴庆宫其实也差不到哪去。但自月前周太后薨逝后,高太后就起了搬到兴庆宫去的念头,仗着自己是天子的亲生母亲,在天子面前一哭二闹,就差三上吊了。但这一次,天子却强硬地拒绝了母亲的无理取闹。
  原因无他,昔年仁宗皇帝弥留之时曾拉着赵邕和天子的手,言辞恳切地嘱咐,说他死后要和周太后同葬。但天子为了一己之欲,不顾先帝的遗命,让嫡母别葬。这一举动不仅令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大为不满,便是那些由天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庶族朝臣,也在私底下对此颇为不满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天子不得不在兴庆宫如常供奉周太后的仪冠,一如生时。
  更不敢让高太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到兴庆宫里去。
  高太后见夹缠无用,恼羞成怒,指着天子破口大骂:“我看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!你如今可还记得我是你的生身母亲?就不过是换间居所这样的小事,也值得你百般推诿。你心中觉得我这个母亲给你丢了脸,嫌弃我,直说便是!”
  天子被她吵得头疼,却又无法对自己的生母发作,于是转而对一旁的方玉训斥道:“朕整日国事繁多,你倒好,什么芜杂的破事都拿来扰朕!”说着往方玉的膝盖上就来了一下。天子虽说素日内宠颇多,亦疏于骑射,但总归是一个成年男子,这一脚下去,力道不小,方玉只能忍着疼跪到地上,一边扇自己的巴掌,一边连声认错:“都是奴婢的错。”
  天子扫了方玉一眼,负手就要往外走去,高太后不乐意了。她一把扯住儿子的袖子,还要再撒泼,天子却终于恼了,转过头,冷声对高太后道:“不行就是不行,礼法如此,您在我面前闹也不行!还有——”
  天子皱着眉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忽然道:“今日御史在朝上又弹劾了高通,他和英奇候的嫡孙当街争夺歌姬,将英奇候之孙打得头破血流。”
  说到这里,天子的脸色已是十分的不虞:“高通之所以胆敢如此肆意妄为,便是因为您太过纵容他!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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