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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也的确难以防范……邢文易把电话搁在一边问玉知如何处理,她一咬嘴唇,说反正明天中午就退房,今天晚上两人挤挤一块儿睡算了。床单换了也是白搭,况且这么晚了,实在不愿意折腾自己和别人。
  犹豫一瞬,邢文易对那头经理交涉几句,对面又好一阵道歉才挂断电话。
  玉知去卫生间重新洗了手,又喝了水。她还有些惊魂未定,爬上邢文易的床又掀开被子检查好一阵。邢文易坐在一边背对着女儿,后知后觉地翻了件棉质短袖套上,盖住赤裸的上身。玉知全翻过一遍才安心,拿了低一点的枕头放在自己一侧枕着,身体缩进被子里。邢文易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床的宽度,躺两个人不成问题。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床边躺下,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坠下去。
  这事有点荒唐……他无可奈何地想,身后玉知也窸窸窣窣地翻着身,两个人都不适应躺在同一张床上。他腰后衣服被扯了一下,玉知轻声说:“爸你睡进来一点,我又不要这么宽,你小心别掉下去了。”
  邢文易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,往里挪了挪。屋里就留门口一个廊灯亮着,暖黄色的光昏昏沉沉的漫过来,只够他看清楚玉知的轮廓。
  “……虫子很可怕?”
  “还好,只是被吓到了,它要往我腿上走了。”玉知说到这,膝盖忍不住弯了弯,把腿往上缩着。
  她的脚碰到邢文易大腿,被他的手握住:“刚刚不穿鞋就在地上踩……”
  “我重新洗了脚的。”玉知急忙解释。再说了,怎么穿鞋?她鞋子给大虫当棺材盖了。
  “不是说你这个。我是想说你脚好冷。”邢文易声音在黑暗里低低地叹息一声,他的手裹着女儿的脚按在自己肚子上。五月了,天气这么暖和了,还是手脚发凉。
  “……是你体温高。”玉知有点尴尬,想把脚抽出来,但仍旧被他握在掌中。她的脚踩着他的腹部,热气一点点升上来,却不是因为暖和。她庆幸现在光线不好,邢文易看不清楚她的脸,他估计忘了她是个姑娘只把她当孩子,两个人贴得这么近——她没穿内衣!
  幸好邢文易也没有多的动作,感觉她脚暖和以后就把她放了。
  黑暗里,他问:“这两天玩得开心吗?”
  “开心。”玉知答得敷衍,她正忙着把脚放下去,整个人躺得笔挺板正。
  “和海南那次比呢?”
  玉知不明白他追问的意义,说:“都挺开心的。”
  她总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,沉默片刻后追问:“爸爸,你想问什么?”
  邢文易想说没什么,但那样对话就失去意义了,显得他莫名其妙。玉知显然是察觉到他想要探寻些什么,他知道她心思细腻,但一直很吝啬地使用这种敏感,从不对滥用给自己增加负担,她既然开口问,就一定愿意接着往深处交流。
  或许是黑暗让他也变得细腻而敏感了,讲话前要斟词酌句才舍得开口:“和我待在一起,你开心吗?”
  没想到回答他的是另一个问句。玉知几乎没思考就立刻反问:“那你呢?”
  玉知想,他一定不会说不开心,会说些温和圆融的话,估计会回答她开心吧?
  更长久的沉默后,邢文易才说:“幸福比开心要多。”
  什么意思?玉知毕竟还只是个黄毛丫头,她想察探他的表情,幸福比开心要多,开心少,幸福多?这到底是好的意思还是坏的意思?
  这短暂的旅程里是什么触发了他的感怀……玉知绞尽脑汁地想,相比起海南那次哭作一团的伤筋动骨,这次的旅途简直是温开水一样,两个人走马观花似的游览了故宫和国家博物馆,没有发生任何冲突,最长的对话就是在餐馆里他说他尿裤子和烂牙齿那回。
  邢文易知道她还不能彻底搞懂,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顶, 想这几天发生的事。玉知好像完全没想过出国的路,大伯给的建议也很保守,让她留在国内读书。他此前不是没动过让她出国的念头,一直悬而未决,总想走一步看一步,看她的想法,看她的发展,再做权衡。但是前两天的餐桌对话,她流露出想在北京读大学的念头,之后见识了首都的繁华更是不得了,大有流连忘返之意。
  今天从博物馆出来以后,玉知牵着他的手,说六年以后她也要做北京的大学生,她的向往让邢文易欣慰,却也微微地被刺痛。六年期限就好像是她悬在他头顶终将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邢文易一路走来,知道上大学就是与父母渐行渐远的开始,开辟独立生活的开阔天地,发觉父母的家不是自己的家。
  太可笑了,他居然还动过让她出国的念头,结果她说以后想在北京念书他都放不了手。他曾经对她说过,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几年,未来的分别成为一种隐痛埋在心底深处,而他只能忍。
  邢文易的手掌拂过她的发丝,最终贴在她面颊上。他说:“你总是要独立的,以后出来读书,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别的地方,你稳定下来要买房子,我都支持你。”
  怎么扯这么远?玉知心里一跳,又听爸爸接着说:“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高兴的,记得爸爸的好,以后……也别把爸爸丢在老家不管。”
  他刻意把话说得轻松一点,好像是图她给自己养老。但玉知一下就听出他话里的脆弱,她蹭了蹭,把自己挪到他面前:“你别说傻话,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了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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